至爱ZAi

已退坑

[互攻]刀魔(2)

章二

习惯了热闹,就不会觉得吵闹。齐衡放任自己的思绪在人群中游荡,因而即便那少年的成功反杀激起一片哗然,也没能把齐衡叫醒,直到花无谢扯了扯他的袖子。

“嗯?结束了吗?”

“结束了。”花无谢引着他避开人潮,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,“听周围人说,这是场生死局,那人如果能杀死对手,从此便可摆脱马奴的身份,重获自由。马大小姐喜欢看马奴厮杀,以此为乐,放万马堂那儿或许没什么,到了中洲,却是很遭诟病的。慕容家的长辈面子上过不去,便有了这么个折中的规矩,好彰显他们的‘善心’。”

“那少年姓甚名谁,你可有打听到?”齐衡说着摸出与自己神魂相连的龟甲,“他以弱胜强,驳了万马堂的面子,恐怕会有人恼羞成怒要他的命,我们得快些。”

“下注赌输赢的摊子上挂的有名牌。”花无谢抬眼望天,方才所见在他脑海中一一铺陈开来,分毫不差,“傅红雪,打铁师傅的傅,红色的红,下雪的雪。”

齐衡的龟甲随着他的心意而变,花无谢扫了眼上头浮现的纹路,心下了然,拉着齐衡施展缩地成寸,几步就跨到了一触即发的战场。

正如齐衡所料,万马堂派出了精干老练的马师去追杀那个叫傅红雪的单薄少年,不过几十号人围攻一个也太夸张了吧!花无谢本还想来个英雄救美,结果一见这不死不休的阵仗,自己先吓得一激灵,怂巴巴地往齐衡身后躲。

傅红雪朝他们这边看了看,大抵是厮杀太多麻木了的缘故,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唯独一双眼睛还透着些属于活人的鲜亮。然而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,可能因为自己也这么觉得吧,齐衡鬼使神差,领会了他心中所想——“你们两个菜鸡,不好好躲着就算了,怎么还敢学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?”

“我不管你们是谁,别给我添乱。”傅红雪直截了当和他俩撇清关系,随后环顾四周,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好似目空一切的遭人嫌的语气,冷冷道,“你们有多少人,一起上吧!”

他手上没有武器,却能将周遭一切都变作他的武器。宽大沉重的厚背砍刀,被夺进他手里就变得轻巧灵活,如臂使指,一挥一砍便是血花漫溅,仿佛那双手被某种死亡的神灵降下了神秘的诅咒,自生下来就注定伴随着腥风血雨,搅乱风云。

傅红雪将那频临卷刃的两把刀插进土地里,鲜血顺着刀身缓缓滑落,洇湿了一小片干涩的黄沙。他没有回头,却明显是在冲仅剩的两个清醒人说话:“我只杀仇人,不杀走狗。他们都看到了你们的样子,要是不想暴露身份,最好快些动手。”

他仍穿着那身属于马奴的衣裳,粗麻布条被血糊成拧巴的一团,解不开,索性又找了把刀直接砍断。做完这些,傅红雪再度朝前方走去,左脚先迈出一步,右脚再慢慢拖上去,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,走得很慢,又因着连番经历两场激烈打斗的缘故,有些不稳当,配合那副好似来阵大风就能吹倒的单薄身板,令人不得不怀疑,或许下一刻他便会支撑不住跌倒。

可是他已走过数不尽的路途,算不完的里程,每一步路,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。

他的背影几乎要消失在苍茫大漠之中,齐衡定了定神,扬声道:“阁下不担心万马堂接着派人追杀吗?”

傅红雪没有作声。

但是他停住了。

齐衡一喜,正要接着开口,却见傅红雪挺直的脊梁正颤抖着一点点弯下去,仿佛千山万水的重量都一瞬间压在他的背上,逼迫他向天地跪服。他按住心口发出沉寂的嘶吼,痛到失声,痛到极致,于是自保的本能令他沉入了黑甜乡。

“不好了!”花无谢抓着他的手腕号脉,莹润的小脸皱作一团,“他灵力被封,魂魄不稳,关节处被钉了东西,恐怕是传闻中的九销镇魔钉。这种邪术,我只知道小叔叔会解,得赶紧送他回无垢山庄,晚一步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!”

齐衡自然不会质疑花无谢,事急从权,他赶忙取出连城璧留给他保命用的远距离传送卷轴,以血为引,默诵咒文,继而卷轴无风自起,白光大作,等眼前景物再度明晰,他们就已经置身凤凰花的海洋。

无垢山庄前后遍栽这些自交洲远道而来的灿烂生灵,叶如飞凰之羽,花若丹凤之冠,红得一发不可收。火一般的琼英蓬蓬窝在参天大树上,扎眼地燃烧着,一路烧上山去,把清透的碧蓝天空也烧得醉了。

很难想象,以连城璧连庄主外温内冷的性子,会钟爱如此鲜艳而热烈的花。

山间很静,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。花无谢背着傅红雪急吼吼跑进庄主的正院时,院门口那棵秀丽挺拔的凤凰木,似乎轻轻颤了颤枝条。

“怎么了?”

连城璧右手挽了个剑花,顺势收于身后,快步迎上去,像是自漫天红云里荡出一叶素白的帆。

花无谢连珠炮似的说起九销镇魔钉,齐衡却注意到,连城璧似乎并未将心思放在这上头,一双眼睛死死锁在傅红雪身上,怔怔出神。

“师父。”齐衡拍了拍花无谢,示意他先停一停,“师父,您与这位傅道友是旧识?”

“……只是觉得,有些面善。”连城璧缩回目光,掩饰一般地转身大步往房内走,“先进来吧,让他好好躺着。”

“欸,好。”

花无谢见小叔叔把起脉跟老僧入定似的,忍不住心急:“那个镇魔钉真的不能再拖了!还是先把钉子取出来,别的可以押后再看嘛,行不行?”

“九销镇魔钉,无形无色,直接打入神魂,封锁魔念,常用于强行镇压心魔——你管他体内的骨钉叫‘镇魔钉’?万马堂若懂这种上古妖术,还用得着跟青黄不接的慕容家联姻?而且我不记得,列给你的书单里有记载这些合该放着发霉的污糟东西,你在哪儿看到的?”

连城璧缓缓睁开眼,声音是一贯的平静与温和,却仿佛蕴着千担重荷,万钧雷霆,压得两小只喘不过气,安静如鸡。

“元若,藏书阁的密匙交给你,是希望你能守好那些秘密,若守不住,你最好还是还给我。”

“不会再有第二次了。”

齐衡立马指天发誓,不过由于太紧张了,声音有些细,有些抖,听上去可信度便大打折扣。

花无谢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戳了戳他,齐衡会意,问道:“所以傅道友并无大碍是吗?”

连城璧长长吸了口气,感觉自己在发火的边缘徘徊,索性撇开视线,看回床上清瘦的少年,轻声道:“他没事,但长期得不到充足的休息,精神很疲惫,而且经脉和肺腑都有多处暗伤,应该是从前没好好养着,落下病根了,调理起来会很麻烦。”

趁这会儿功夫,连城璧将灵力分成细丝探入经脉,给傅红雪逼出体内的骨钉。听着少年的呼吸由轻促变得平缓,他不自觉露出了一抹没有落入任何人眼中的浅笑,掖好被角,起身招呼两个小辈去外头说话。

齐衡将这一路的经历简要说了说,连城璧沉思片刻,道:“所以这位傅公子身世如何,有无亲人,和神刀门是什么关系,为何沦落成万马堂的一个斗奴……这些你们全都一无所知?”

他颇为糟心地按了按额角:“就这你们都敢带回家,真当我太闲了吗?”

“那不是……救人要紧,被镇魔钉骇住了,一时没想太多。”花无谢估摸着小叔叔已经气消了,笑眯眯蹭过去,“真要有危险,我们也会有所感知的,而且小叔叔你救都救了,说明你也相信傅公子没问题,是吧?至于你说的那些事儿,凭无垢山庄的势力和关系,肯定统统手到擒来呀,不会让你为难的。”

诚如花无谢所说,连城璧将那些骨钉交给赵无极后的第三天,他就带来了傅红雪与万马堂交恶的完整始末。

“傅红雪是突然出现在边城的,一人一刀,看上去实力深不可测,但是慕容少爷的挑衅他全都忍了下去,又好像只是给懦夫。后来万马堂传出消息,说是堂主马空群亲口承认,傅红雪乃神刀门门主白天羽的后人,来边城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。白天羽是马空群的结拜兄弟,因此万马堂必会鼎力相助,为白门主报仇。”

连城璧淡淡地笑了笑:“万马堂什么时候成善堂了?”

“庄主所料不差。”赵无极道,“虽尚无定论,但已有传言,白门主正是马空群联合朔洲数大门派,以及更南边的斑衣教,设计伏击的。傅红雪一开始就清楚这些,可惜他执迷于仇恨,凶性太重,杀光了马空群身边的高手不说,还将依附于万马堂的一个村子屠戮殆尽。马空群迫不得已,让女儿马芳玲施展美人计,总算把这个煞星困在了万马堂……”

不知为何,“美人计”这三个字放在傅红雪身上,总感觉特别违和。

连城璧轻咳一声,压住涌到唇边的笑意:“你说尚无定论,傅红雪是否杀了那些人,也尚无定论?”

赵无极道:“是。”

连城璧道:“但你似乎并不想我领会到这层意思。”

赵无极悚然一惊:“属下不敢。”

连城璧兀自说下去:“你觉得傅红雪不分青红皂白,父仇没查清楚就大开杀戒,是个毫无道理可讲的凶徒。他的外表还是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,所以你试图误导我,让我也这么认为。说吧,为什么不希望我留下他?”

“庄主明察秋毫,赵某敬服,不敢有所隐瞒。”赵无极恭恭敬敬地一拱手,“在下调查傅红雪时,偶然得知西北大漠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,一甲子内,将会有刀魔出世,统御众魔,率领魔修踏平仙门百盟,威震九洲。

连城璧道:“天下分久必合,魔修界混乱割据了这么多年,也是时候出个领袖了。所谓刀魔,没准只是哪个老怪物在给徒子徒孙造势,哪里值得你上心了?”

“可伴随刀魔传闻的是一句判词——天命玄璧,赤影乌衣。” 赵无极神色凝重,“属下也明白流言不可尽信,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,与傅红雪扯上关系,会很危险。”

“您虽独立于仙魔两道,却依旧是仙门世家出身,依旧修的仙道,为着您的声誉着想,属下不能不多此一举,望您听之,慎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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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凰花:离别,思念,想见而不得见,所思在远方,却不知远方为何处;或是有一份纪念相思之物,以物托人,在平淡的日子里,只能默默回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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