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爱ZAi

已退坑

[互攻]刀魔(3)

很纯很直的迷弟雪上线,慎入


章三

大梦一场,如历三生。

傅红雪自一片混沌中蓦然惊醒,被打入钉子的刺痛似乎仍残留脑中,他不假思索摸向枕边,黑刀冰冷的触感,以及饱饮了鲜血后的钢铁的气味,这两样通常与死亡挂钩的东西,反而最能令他心安。

他茫然四顾,心脏锤击胸腔的声音沉闷而清晰。

这是无垢山庄,先生的屋子,他还活着,那先生呢?

傅红雪试图回忆他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,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识海骤然的刺痛,针扎火燎一般,他几乎立刻闷哼一声,抬手撑住了额头。

“你醒了?”

这声音温和,却不会过于热切,体贴地留出恰到好处的疏离,便足以称之为礼貌。

傅红雪听到了阔别已久的先生的声音,却宁可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。他顾不得头疼,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去,从眉目,到鼻梁,到嘴,到喉结,到规整严实的浅色衣衫,乃至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大家气度。

面前这人与先生很像,却并不是先生。

先生的轮廓要成熟很多。

先生不喜欢浅色的衣物,尤其是白衣。

先生说白色容易脏还难附魔,穿身上只能当个摆设,还不一定对所有人都适用。那些明明丑还非得成天一身孝扮俏的,不光脑子有问题,眼睛也不好,阿雪你以后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。

可是先生,傅红雪有些困惑,如果是穿白色特别好看的人,该怎么办啊?

傅红雪的眼神炽烈而毫无掩饰,连城璧想不注意到都难。他放下手里的汤药,起身去关门,想着先等傅红雪冷静一下,可惜事与愿违,他也只好顶着几乎要把自己灼化的目光,到床边坐下。

“傅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,只是需要静静修养一段时间,若是方便,不如就在无垢山庄住下,可以吗?”

傅红雪接过他递来的药碗,一饮而尽,有些惊讶:“是甜的。”

连城璧侧头轻轻一笑,垂下眼,对陌生人惯有的疏离已不知不觉消失殆尽,仿佛面前是位远道而来的故友,语气很轻松:“傅公子不爱吃甜的吗?那我就还按常规步骤煎药了。”

傅红雪道:“我不怕苦,以后不必再如此麻烦先生。”

不怕苦,但也不是不爱甜,于是连城璧回道:“不麻烦。”

傅红雪吞咽了一下,舌尖残余的甜味儿似乎能直沁肺腑。他一时不知还能说些什么,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不必担心冷场,倒不是因为先生话多,而是他和先生各做各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,那种和睦的、融洽的气氛,好似天经地义,好似他们本就自成一国。

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羁绊脆弱无比。

“你接着休息吧。”连城璧看出傅红雪并没有攀谈的心思,遂收拾好药碗,起身告退,临出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,回头叮嘱道,“送你过来的那两人是我的徒弟,他们对你应当十分好奇,如果打扰到你休息了,直说便是,不必客气。”

傅红雪点点头说好,又终是忍不住,迟疑着问道:“既然这里是无垢山庄,那阁下是……?”

“哦,倒是忘了这个。”连城璧歉然地笑笑,“鄙姓连,草字城璧,是这座山庄的主人。”

连、城、璧

目送他合上屋门,傅红雪躺回去闭目养神,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翻腾不止。他想到那些语焉不详的、关于“如果能重来要怎样怎样”的闲扯,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逐渐明晰。

他是重生了吗?

傅红雪想。

重生到了先生身边还没有他的时候?

先生常常告诫他,不必将外人口中的所谓养育之恩看得太重,他固然是先生一手带大的,可他的陪伴于先生而言亦是无价珍宝,他们互相救赎,依偎着取暖,不存在谁欠谁的,更不需要,拿爱来还。

先生担心他错将依赖当作喜欢,可他就是想和先生永远在一起,想到先生过去那么孤独,都找不到人说几句心里话,他就止不住地难过,甚至幻想过令时间倒流,填补掉先生过往的每一份寂寞,这样的心情,难道不是爱?

这么一想,重生了也很好,至少他有机会弥补遗憾了。

傅红雪喜欢他的先生,白衣的先生也是先生,而且一样地又温柔又好看,只是远不如黑衣的先生那样容易亲近,该怎么长久地留在先生身边,得好好想一想。

他的灵魂来自被连庄主宠大的“小魔星”,躯壳却是饱经万马堂磋磨的,早已疲惫不堪,心一静,便抵挡不了汹涌而来的困倦,沉沉陷入梦乡。

傍晚连城璧接着过来给傅红雪送汤药和几道甜软易克化的粥点,正巧撞见齐衡和花无谢两人,守在屋门口探头探脑,似乎想探探傅红雪醒了没。

连城璧眉心微蹙,正要开口,然而傅红雪不知是没在睡,还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了,总之赶在连城璧赶人之前,屋内传出一声略显冷淡的招呼,让他们进去。

傅红雪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人,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太凶了吓着小孩子了,正准备重新组织语言,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他抬眼望去,惊喜地发现居然又是他的先生。

花无谢跟着进来,面相很乖,只一双灵动大眼滴溜溜四处打量;齐衡最后,帮师父端着汤药和吃食。

这两人傅红雪都有印象,不深,只记得是眼睛看不见的神算和总黏着神算的闹腾公子,先生和他们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,又像是尔虞我诈的死敌,不过因着是齐衡指点先生找到自己的缘故,傅红雪心里还是更多地把他们当作朋友。

但听先生的意思,他们是先生的徒弟?正常的师徒之间怎会有那么奇怪的气氛?莫非他们后来背叛了先生?

思及这种可能,傅红雪的神色略显不善。

“傅公子脸色不大好。”连城璧关切地道,“我们吵醒你了?真抱歉。”

“没有。”傅红雪捧着粥碗,瞬间变软,“可能是气血不通畅,感觉经脉很疼。”

“很疼?看来这暗伤还不轻,明日我再给你抓一副镇痛的药吧。无谢……”

花无谢正和齐衡咬耳朵,说小叔叔怎么跟捡了个亲儿子一样,冷不防被正主点到名,登时浑身一激灵,立正站好。

“无谢,你和元若的游历才起了个头,不可荒废,左右也没伤了病了,今晚补足储物袋,明天就接着启程吧。”

“别家师长都盼着小辈来作客,怎么到您这儿就净往外赶啊?”花无谢瘪瘪嘴,“我知道了,肯定是我爹又给您写信,严加管教我,是吧?”

连城璧语气微沉:“你道心不明,正坤兄担心你的修途要因此中断,才不惜以家主之尊,拉下颜面请求我,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

“道心道心,成天都是这些车轱辘话,说来说去,没完没了!”花无谢愤愤道,“修仙修的就是清净自在,现在的修士却反其道而行之,一个比一个功利,为了道心而去求道心,这还修的什么道?”

“那你想修什么道?”

连城璧语气淡淡,傅红雪以丰富的经验推测,他这是生气了,不过花无谢似乎以为自己说动了小叔叔,大剌剌给火上浇了把油:“都说大道三千,包罗万象,那‘无道’不也是一种道吗?我就自创一门‘无道’……”

“嗒”

茶盏轻轻磕在桌上,待连城璧放开手,登时灰飞烟灭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花无谢一缩脖子,不禁怀疑小叔叔其实是想磕自己的脑袋。

“你想自创一门‘无道’?那我问你,何者谓‘有’,何者谓‘无’?你的‘无道’,何得以区别于凡人的‘无法修道’?如果你领悟了这个‘无’,那你的丹田里,有和其他的悟道者一样生出道种,以便来日结丹吗?”

花无谢不作声了。

齐衡默默叹了口气,他自然希望花无谢能永远开心,永远无忧无虑,但也希望花无谢能分出精力考虑这些他厌恶的东西,毕竟道行低就意味着寿命短,他还是更想和花无谢长长久久的,而并非仅仅是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,但愿师父这回的训诫能起些作用吧。

傅红雪心道,先生不愧是先生,哪怕生气训人,都那么有风度。

这么一想太听话了也不好,错失了很多很多样子的先生。

“抱歉,忘了傅公子也在,让你见笑了。”

被连城璧的声音唤回神,傅红雪道:“我觉得先生是位很好的师父。”

连城璧道:“谢谢你。来吃点东西吧,看你喜欢什么,都不喜欢我让后厨再做。”

傅红雪明知故问:“这些是先生平时爱吃的吗?”

连城璧莫名有些不好意思:“嗯,算是吧。”

傅红雪道:“那我和先生口味应该差不多,先生喜欢的我都喜欢。”

连城璧温声笑道:“喜欢就好。”

他看上去有些疲惫,学道易,讲道难,说服不听话的徒弟更难。傅红雪记得前世他也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疲惫的情绪,不过那会儿先生要外放多了,会偷偷和他家小雪抱怨,说花正坤这个后爹当得真是清闲,义名留给自己,管教孩子的一堆事全丢给他。

抱怨完了,还得继续兢兢业业当那个不讨喜的老妈子。

傅红雪感觉自己无药可救了。

每次都以为对先生的喜欢已经到极致了,可每次一想先生,就忍不住更喜欢他一点。


评论(39)

热度(122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