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璧衡]藏（2）
章二 蔷薇有刺
连城璧在花府养病的日子原本犹如死水一般平静，他也不介意就这么平静下去，齐衡却非要大喇喇闯进来，不仅丢下石子激起阵阵涟漪，还摩拳擦掌，要开源引流，让他这潭死水重新焕发生机。
连城璧在黑屋子里关太久了，乍遇阳光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，偏又躲不过去。曾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江湖霸主，竟为了一个尚不及弱冠的毛头小子辗转反侧，半宿不成眠。后来，也不知是小公爷的声音太过干净温暖，还是阴雨天总算过去，连城璧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，丝毫没有梦魇作祟，一直睡到日上三竿，被打在眼皮上的灼灼暖阳热醒了。
“连公子。”
侍女奉上一应洗漱用具，连城璧将自己拾掇干净了，这才开口问道：“今天怎么换你了？那个花……咳，那位岭南口音的姑娘呢？”
“她呀。”小丫头撇撇嘴，露出点嗤之以鼻的神态，“她嫌在公子您这里捞不到什么好处，办事不尽心，总往几位少爷小姐那儿跑。昨儿小公爷见您床头摆着的花都枯了，问清负责您日常起居的是谁，接着就把那小蹄子打发去田庄做粗使丫鬟，把我提上来了。哦，我姓吴，您叫我小吴，或是双双，都成，我也会说些苏白。”
经她这么一说，连城璧发觉床头柜处的气息确实变了，是淡而甜的清香。他扭过头伸手便要碰，被双双紧张地拦下：“公子，您小心点儿啊，有刺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手上茧子厚，扎不破……是蔷薇呀。”连城璧揪了几片花瓣下来轻轻摩挲，出神良久，倏然又问道，“除了花，小公爷还说些什么没有？”
“还给您送了对儿画眉鸟，刚刚怕吵着您，拿去外头换食水了，要不，给您提进来？”
这下可当真“鸟语花香”了。
连城璧没说好，也没说不好，碾碎掌心柔嫩的蔷薇花瓣，淡声道：“明日小公爷若是还来，就说我在休息，不便见他。”
双双忆起不久之前，小公爷得知连公子还在睡时，周身难掩的失落。京城第一美男若是皱一皱眉，只怕全汴京城的女子看了心里都不好受，想方设法要哄他开心。可现在连城璧是主子，而且病中不愿见人也是常事，谁都不乐意自己的憔悴模样被外人瞧了去呀。思及此，双双心道对不起了小公爷，点头应下连城璧的吩咐。
“又没赶上啊……”
齐衡只是被养得单纯了些，却不傻，一次可能是巧合，两次就未必了，连城璧这是拐弯抹角地嫌他烦呢！他齐衡又不是洪水猛兽，何须如此避之不及？
正气恼着，忽而听见那新提上来的侍女有些支吾地道：“小公爷，上次招待不周，主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，特意吩咐我留您坐一坐，用些点心再走。”
她的表情毫无谄媚之意，反而透着些尴尬，齐衡不免好奇，当真一撩衣摆坐下了，道：“也行，花府小厨房的手艺我还没尝过呢。”
端上来的点心只有一样，玫瑰酥饼，饼皮表面装点的花瓣色泽清浅，内里的馅料甜味也似有若无，不像寻常酥饼那般馥郁，齐衡连吃了两个也没觉得腻口，心道小厨房挺用心的，知道连大哥养病忌油腻，连糕饼都特意改了配方。
“小公爷，这酥饼之所以滋味清淡，是因为馅料改用了蔷薇花瓣，昨日这个时候才送来的，很是新鲜，请小公爷放心，尽情享用吧。”
双双一字不漏地转述完，立马小小声道了句“得罪”，垂着头默默走远了几步。
手里的玫瑰酥饼顿时变得难以下咽，吃也不是，不吃也不是。齐衡举着盯了好一会儿，忽然笑了，在一众下人惊疑的目光中吩咐不为把剩下的酥饼全都打包带走，他要带回家慢慢吃。
“哥儿，今天这事儿，要不您同花二少爷说说？”
不为看着他家公子嘴角越来越明显上扬的弧度，心里直打鼓，公子这是鬼上身了吗？如若不然，他被一介江湖草莽如此下面子，怎么还能笑得出来？
“花二哥又跟傅大侠出远门了，这点小事，惊动他们做什么？你也不准私下透风报信。”齐衡本想板着脸严肃一些，无奈心头实在甜得不行，又忍不住呵呵笑出两排齐整的大白牙，“不为，连大哥真的好温柔啊。”
“温柔？”不为怀疑是自己耳朵有毛病，要么就是公子的确发了失心疯。
“嗯，温柔。”齐衡不欲多作解释，一个人闷头傻乐去了。
老江湖看不上小少爷，多正常的事儿啊，何况连城璧还是花二少爷亲自接回府的贵客，就算他直接让齐衡吃了闭门羹也无可厚非，可他没有，他不但拒绝时给足了齐衡面子，甚至生怕齐衡太难过似的，送上甜滋滋的玫瑰酥饼来哄。
他接着又回忆起花无谢给他讲过的故事。
齐衡自打开始读书就一直缠着花无谢，想知道江湖之远究竟是怎么个样子，而谈及江湖，又怎能绕过“武林六君子”之首的连城璧？只不过花无谢担心他一个没注意乱说出去，讲的时候一直以“君玉”代称，直到与傅红雪一起将伤痕累累的连城璧带回府里救治，才告诉齐衡，君玉其实正是这位连盟主。
君玉，齐衡将这个称呼在唇齿间咂摸几遍，心道花二哥说的一点不错，君子如玉，有些人即便跌进泥潭里，一身荣光尽数剥落，可本质上，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。
那盘不甜也不香的玫瑰酥饼似乎成了某种证明，齐衡小口小口细细品完了还不够，还让自家厨子也改用蔷薇花瓣做出来吃。
“公子，沈厨说您得先给他几日研究研究，要是您想用鲜花入馔，这儿有几道别的时令点心，风味不一而足，您尝尝？”
花朵仿照桃脯杏脯等腌制成了花脯，保留了原本的形色香，却完全没了草木本身的清苦味道，只剩下与娇美外形相符的甜。
“不尝，小姑娘家才喜欢吃花呢……”话音未落，齐衡忽然想到了什么，憋着笑吩咐道，“不为，把这些花馔送去连大哥那儿，就说是答谢他的酥饼。”
不为疑道：“人连公子怕是更不喜欢吃呢。”
“你只管送去就行。”
齐衡十足得意地抬起小下巴，活似一只偷到油吃的小狐狸，倒和花无谢使坏时的小表情颇有相似。
诚如他所料，连城璧拨弄着那些精致小巧的点心，再一次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，心想，这小公爷若非当真憨直，就是在记他的仇，闹小脾气呢。
挺好。
十几岁的少年人，就该这么活泼朝气啊。————
璧璧这朵花有刺，扎手，不过如果是哼哼来采，他会自己把刺拔干净的。
哼哼没有带偶像滤镜哦，璧璧的确是那么打算的。我觉得就算黑化了，从小到大二十年的教养也不可能说丢就丢，体贴与尊重已经成为璧璧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吧，尽管有的时候他很想锤爆对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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