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黑白璧]许君长久，与卿璧合（23）
逍遥侯想成为神，白璧璧觉得他在想桃子。
章二十三 鸠占鹊巢
花如玉自从变成鬼，能来无影去无踪，就多了项日常任务：盯紧萧十一郎那伙人。
于是这天下午，冰冰登门挑衅不成反被虐，离开没一会儿，花如玉那边就传来消息，说杨开泰拉着萧十一郎进了自己屋，要他给风四娘解入门欢。
连城玖一愣：“入门欢？是……那种药啊？”
花如玉道：“应该就是那种药，听名字就……对吧，而且看风四娘的反应也没错。”
连城玖吩咐道：“你快藏个地方，我去找你。”
他和花如玉立过主从契约，能瞬间到达对方十米以内。
趁萧十一郎和杨开泰还在外面争论，连城玖迅速翻进屋子，点了风四娘的睡穴，而后几针下去，她的唇边就往外渗污血。
花如玉赶忙举着小手帕给擦干净，再渗再擦，过了四五回血色就正常了，连城玖长出一口气，收针。
花如玉焦急地道：“公子，他们要进来了！”
连城玖却笑道：“我就是要让他们看见。”
外头杨开泰被萧十一郎说服，要自己来救风四娘，然而等他鼓足勇气推门进来，却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，还脱了风四娘的外袍。
杨开泰急火攻心，怒喝一声，劈掌攻去。连城玖装作被惊到，脱手一把金针射出。
萧十一郎听见屋内异响，旋即折返，连城玖心道来得正好，射出另一把金针，后退几步，从大开的窗户翻走。
花如玉趁乱悄悄给风四娘盖好被子。
萧十一郎毕竟是神偷之徒，轻功卓绝，即使不曾防备也照样能躲过金针，只有上衣被划得七零八落，杨开泰就惨了，一双铁掌被刺出十来个血洞。
拦住杨开泰，萧十一郎飞快地道：“杨兄，冷静，那人似乎是连城玖！璧君同我们说过，是不是？他救了双钩莲花，医术惊人，方才或许是给四娘解毒，你看——”
风四娘沉沉睡着，呼吸平缓。
杨开泰渐渐冷静，心有余悸，方觉手掌一阵阵钻心地疼。
门外，连城玖冷冷道：“可算还有个明白人。”
萧十一郎道：“多谢阁下出手相助。杨兄也是关心则乱……”
“关心则乱？”连城玖轻嗤一声，学着表哥讽刺人的样子，淡淡道，“我瞧着这位——杨公子，是吧？一脸惋惜，还在想那位姑娘是不是作恶多端的女魔头，我不该救呢。”
连城玖只见过两次杨开泰，上一次斥他吝啬，这一次笑他虚伪。要说杨开泰算得上“六君子”里唯一名副其实的了，连城玖也绝不是刻薄性子，大约这两人实在八字不合。
杨开泰哑口无言。
在萧十一郎拒绝给风四娘解毒之后，他心里，确实涌上一点不该有的喜悦。
风四娘和杨开泰住东厢房，对面西厢房住着萧沈二人，正房则是长辈的居所。
沈飞云一大早有事儿出去了，沈璧君被情蛊折腾大半宿，这会儿还在午睡，于是闻声而来的，只有清净师太。然而她尚未询问，就看见萧十一郎的衣服破得像堆布条，露出左肩上，一枚十字形刀疤。
清净师太霎时面无血色，直呼“阿弥陀佛”。
“罪过呀，罪过！你竟然就是逍遥侯的亲生儿子！”
萧十一郎一直觉得当初父子相认十分蹊跷，沈飞云的态度也不对劲，眼下清净师太似要松口，他自然连连追问。
清净师太便说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，说她送走逍遥侯的儿子时，在那婴儿左肩留了记号，所以十分肯定，萧十一郎正是当年那个孩子。
听罢，连城玖道：“既如此，沈姑娘倒是有救了。解开情蛊必须用炼蛊之人的血，倘若萧公子是逍遥侯的儿子，那他的血说不定也可以。”
萧十一郎道：“听闻阁下近日一直在研究天宗蛊毒？”
连城玖微笑着道：“信不信，在你，不在于理由是多是少，那些通通影响不了你。”
他这么一笑，更像连城璧了。
“反正只是血而已。”连城玖不紧不慢再加一个砝码，“喝一点儿试试，又有何妨？”
见萧十一郎已有决断，他便拱手告辞。路上，花如玉崇拜地问道：“公子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十一郎是逍遥侯的儿子？”
连城玖道：“嗯，他俩有亲缘线，以后教你怎么看。而且，清净师太最为谨慎，一定会给那个孩子打上记号，这样万一逍遥侯找她麻烦，那孩子就是她的保命底牌。”
花如玉恍然大悟：“所以你让他们误会，好趁机出手，划烂萧十一郎的衣服，暴露记号，逼清净师太承认。”
连城玖笑着补充道：“若上身没有，我再找个机会把裤子也弄烂就是了。”
花如玉鼓掌：“公子真厉害！”
连城玖道：“哪里哪里，比不上表哥。”
花如玉小声道：“我能不能问问，连庄主究竟想干什么？”
“他呀……”连城玖轻轻叹了口气，道，“你要是他，对付天宗，会怎么做？”
“我？”
“假如你的实力能顶半个逍遥侯，而且他十分信任你，将来准备让你接他的班。”
“这样的话，借口讨教武学，趁他不备偷袭？然后提前下点儿慢性毒药，应该就没问题了。”花如玉神情松快，“而且连庄主还有你呢，你的蛊毒天宗可解不开。”
连城玖摇摇头，道：“我说的是对付天宗，单逍遥侯一个，办法多的是。”
花如玉不解：“没了逍遥侯，天宗不足为虑吧？”
连城玖道：“你可知天宗名下的产业有多少？说是遍布西北，不为过吧，而且几乎没有正经营生。逍遥侯镇着，他们勉勉强强拧成一股绳，可要是逍遥侯没了，整个西北还不得乱成一锅粥，谁也不服谁？”
五十年前，斑衣教南侵，当时无垢山庄第二十七位庄主、连城璧的祖父奋袂而起，身经大小八十战，战无不胜，江南武林才总算没有遭遇魔教荼毒，很多人家至今供着老爷子的长生禄位。
这还仅仅是边城的一个教派作乱。
“莫非连庄主打算取代逍遥侯，震慑西北黑道？”花如玉觉得自己如果还是人，必定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，“西北戎狄，那可全是刀口舔血的悍匪……”
“而且，最好还是鸠占鹊巢，让他们根本察觉不到，上头换了主子。”连城玖叹道，“就是这么凶险的事，他居然、居然还怕我误会他野心勃勃贪慕权力，什么都不肯告诉我。”
花如玉忙道：“怎么可能！你绝对不是这么浅薄的人，连庄主多了解你啊，不会这么想的，他肯定是怕你被牵涉进去受到伤害。”
连城玖无奈道：“我只是看着弱好吧，真被牵涉进去，该担心的难道不是对方？”
花如玉道：“也对哦。所以连庄主是真的那么想……唉，也不是没有道理。”
连城玖怔了怔，道：“有什么道理？”
花如玉难得做回老师，谆谆道：“在心上人面前，谁都想做到最好呀。公子你善良、温柔、医者仁心，总之特别特别好，所以连庄主肯定希望在你眼中，他也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。就算知道你能护着自己，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，他也下意识想把自己作为‘恶人’的那一面藏起来。”
连城玖被她说得陷入沉思。
花如玉拍拍他的肩，安慰道：“你俩都是情窦初开嘛，正常，多处处就好了，反正也没人能插足，你们有的是时间。”
连城玖迟疑片刻，问道：“你好像很有经验？”
花如玉笑道：“你刚二十三，对吧？我比你小了一岁多点儿，这年纪的女人，谁没有过谈情说爱？或是听家里安排，早早成亲，那孩子都能念书习武了。”
一个女人仅仅是女人的时候，似乎只有那么几年，其余时候，她们是女儿、妻子、媳妇、母亲、婆婆……唯独不是她们自己。
可一个男人，好像无论何时，都能仅仅是一个男人，是他们自己。
连城玖叹道：“人生莫作妇人身，百年苦乐由他人……你本该去投胎的。”
花如玉带着些乐天知命的神气，道：“来世谁说得准？反正现在这么自由，我挺满意的。”
连城玖也被她感染得开心起来，道：“没错，现在已经很好了。”
已经是他上辈子求也求不来的好了。
“我们有的是时间，月复一月，年复一年，他总能明白我的心意。”
开心过了，该头疼的还是得头疼。
花如玉愁眉苦脸：“所以天宗要怎么办啊，这边儿不能乱，无垢山庄那边儿也不能丢下，两头跑多受罪啊。”
连城玖道：“走一步看一步吧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，我觉得傅家对西域就很感兴趣，好像是说那儿适合种棉花。”
花如玉眼睛一亮：“傅家？是那个皇商吗？官府要是介入就省力很多！”
连城玖失笑：“皇商什么都是虚名，傅成勋才不乐意做官呢，拘束太多。不为五斗米折腰，听说过吧？他就是典范。”
“算了，单单傅家就很好了。”
“嗯。“
大不了，我替他，连城玖心道，我也算师承名门呢。
现在的济南“金针沈家”，不过是个赝品，鸠占鹊巢。完整的、进可攻退可医、包罗万象的沈家针法，目前只传到他，配合些怪力乱神的手段，不怕镇不住场面。
逍遥侯劳心劳力大半辈子，才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伪神，坐井观天，以为能染指天下，其实都不敢在西北过了明路，只敢借着做生意，潜移默化发展信徒。
这算什么“天“，算哪门子的”神”？
他连城玖，可是得了真神的馈赠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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